一个常规乳腺手术，吓得我一身冷汗
6月24日，我做了一个乳腺手术，这本是一个常规手术，却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。事情是这样的……
1
十几天前，一位76岁的周女士（化名）在家属的陪同下，来到我的办公室，这是一个左侧乳腺巨大包块的病人，凭我的手感，结合彩超的结果，我认为这是一个晚期的乳腺癌。
检查完病人后，我为病人制定了治疗方案，由于包块较大，直径有6厘米，表面凹凸不平。
为了降低分级，可以做新辅助化疗，等包块缩小后再行手术治疗；如果考虑到年纪较大，也可以直接手术，手术可以做改良根治，也可以做单纯乳房切除术。
不过，家属经过商量后，决定直接手术，但病人术前检查发现血糖27.06 mmol/L，不得不转到内科控制糖尿病。
在内科调整了10余天后，控制了血糖，手术安排在中午进行。
2
中午，我吃过了午饭就来到了手术室，考虑到这位病人乳腺癌的可能性很大，我就直接让麻醉做了全麻，术前给病人做了定位和画线。
手术前，年轻医生就在问，既然考虑乳腺癌的可能性很大，是不是可以直接切乳腺，不用做快切了。
我告诉他们：“尽管乳腺癌的可能性很大，但没有病理学依据，我们是不能做根治性切除的。”
手术开始，当我切开皮肤的时候，发现包块与皮肤粘连，但可以分离，完整切除了包块。
包块有6×5厘米大小，切开包块后，我凭经验看，诊断没有问题。
在等候快切的时候，台上的年轻医生问我，既然标本很像乳腺癌，为什么还要等切片呢？
我告诉他们：“尽管我们凭经验可以高度怀疑，但毕竟不是最后的诊断，没有快切结果，我们是不能做的，万一出现误诊，后果就不堪设想了。”
3
等还是不等？切还是不切？
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，很快到了半个小时，应该是快速切片报告结果的时间了，但我们并没有接到病理科的电话，工作人员打电话到病理科，病理科告知，结果还没有出来，还需要再切。
我告诉大家，耐心等待，不要着急。
又过了20分钟，我们再次打电话，结果仍然没有出来。
1个多小时过去了，结果仍未出来，我只能脱掉手套，亲自给病理科打电话。
病理科医生告诉我：“我们取了两块组织，镜下以乳头状结构为主，细胞大小较一致，异型不太明显，且切片中未见明显浸润，虽然觉得恶性可能性大，但不能绝对可靠诊断恶性，所以建议待常规诊断结果。”
我非常理解病理科医生的决定，我常说，病理科医生是最高人民法院，是“终审判决”，尤其是术中快速切片，病理医生要承担很大的责任，以至于一些医院的病理科对乳腺手术不做快切，一律等待常规切片。
4
什么都没做，我们缝合了切口
坦率地说，等待病理结果，这样医生的风险小了，但病人的治疗效果就可能会受到影响。
但长期以来，我们医院的病理科为临床承担了许多责任，把“所有问题都自己杠”，为临床医生的手术提供了坚实的保障。
今天这样的情况是少有，那么，他们一定是在诊断中遇到了困难。
我与家属交代了病情，告知目前诊断有困难，不能诊断恶性肿瘤，需要等术后的常规切片结果，不排除常规切片出来后，还需要再次手术的。家属对此表示理解。
缝合了病人的伤口，结束了手术。
5
从医37年来，我做过无数台手术，也经历过无数手术中的意外和风险，但这台手术确实让我吓出了一身冷汗。
为何我会吓出一身冷汗？
在我的潜意识中，这个病人就是一个乳腺癌，我也想过不做快切，直接切除乳房的，但在我的自信和规则面前，我最后还是选择了遵守规则。
在我的行医生涯中，听说过因为乳腺快切假阳性引发的巨额赔偿的案例，因为任何一项检查都可能出现假阳性和假阴性，快速冰冻切片尤其存在这个问题。
如果错切了乳房，会怎样？
我们试想一下，如果是一个假阴性的病人，术后再次做手术切除，病人是可以接受的；如果是假阳性，导致了病人的乳房切除，这样的后果就难以承受了，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医院不做乳腺快切的原因吧。
其实，回想起这个病人的诊治过程，还是有一些疑点的，这么大的包块，离皮肤这么近，竟然没有出现橘皮样变和酒窝征；再一点就是这个包块是可以活动的。
因为是巨大的包块，表面不光滑，就忽视了其他的表现，这不得不说是我的一个失误。
6
“外科医生是玩不尽的味，丢不尽的丑？”
这话是有道理的。
30多年的外科经历，我始终坚持按照规则办事，就不会出错。
今天的手术让我吓出了一身冷汗，也给了我一个教训：不要单凭经验办事，要认真仔细，关注病人的每一个细小的变化，才能保证自己的医疗行为是符合规范的。
或许这个病人的最后结果可能依然是恶性的，但今天不贸然做乳房切除手术，无疑是正确的。
看来，医生的胆子是越当越小了，谨慎行医是最重要的。
—— 写在后面 ——
25日是端午节，为了早点出结果，病理科的医务人员放弃休息，为这个病人加班，下午3点，最后的结果出来了，最后的诊断还是乳腺癌，诊断为乳腺包被性乳头状癌，这是极为罕见的一个病例。
我也是在整个执业生涯中第一次遇到这个病。
与家属进行了沟通，准备27日再次手术做乳房切除。
手术前夜，我开始查资料，进行补课，这种疾病的恶性程度相对较低，发生复发和转移的较少，预后较好，治疗可以按照原位癌进行治疗。
27日上午，跟家属谈话后，在全麻下做了乳腺癌改良根治术，腋窝未发现肿大的淋巴结。
一个常规手术，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，也让我学到了新的知识，认识了我还没有认识的疾病，看来俗话说：“活到老，学到老，还有三样没学到”，是有道理的。
文/武汉钢铁（集团）公司第二职工医院外科主任医师 纪光伟
编辑制作/夏海波